邵维桢
摘 要：自20世纪中叶综合材料绘画诞生以来，媒介的综合运用与突破发展已成为当代艺术潮流，艺术家的创作不再局限于传统单一的绘画媒材，新的生活普通材料如麻袋、泥土、报纸、废弃物等被普遍用于艺术创作中，材料的外在形态及其内部涵义被不断挖掘，材料的外在属性及其内在的精神语言不断被探究。材料更加多元也更综合的今天，综合材料绘画对传统绘画产生了什么样的突破与影响，传统绘画又能在综合材料绘画中找到哪些可借鉴之处？文章对这一问题进行尝试性的回答。
关键词：综合材料绘画;传统绘画;表现形式
综合材料绘画与传统绘画最大的区别在于媒材使用上的变革与突破，形形色色的物质媒材给予综合材料绘画以丰富性与多变性，不同的材料给人以不同的美感。按照波普艺术的观点，自然之物、人造物品甚至生活垃圾，都可成为艺术家的创作来源。从20世纪初立体派在画面中使用拼贴艺术，综合材料对传统绘画的变革就已悄然发生。在传统绘画里，画种与画种之间、材料与材料之间一直有着明确而严格的界限。在西方传统绘画中，油画是以油画颜料、亚麻油等为媒材，水彩画是以水和透明颜料为介质，版画则是以刀在木、石、铜等版面上雕刻而成……不同的画种，都有其区别于其他画种的独特媒材和独特的表现力。综合材料绘画最大的特点便是艺术家可根据自己的感受和需要，对材料进行大胆的实验和尝试，材料不再局限于特定的画种，也没有固定的使用方法。综合材料艺术家需要理性地分析不同材料之间的特性，整合不同材料在画面中的使用，并融入自己独特的精神内涵与人文思想，最后创作出独特而有魅力的综合材料作品。
一、综合材料绘画的变革与突破
（一）传统绘画到现代绘画的转变
材料在现当代艺术进程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材料在艺术中的变化也同时反映了当代艺术中观念和形式的变化。在传统的艺术创作中，材料是界定不同绘画种类、区分不同绘画风格的重要因素，传统绘画材料有水性材料与油性材料的区分，不同的材料所表现出的效果截然不同，成为各个画种独特而又鲜明的特征。西方的油画、中国的纸本水墨都经历了千百余年的发展，一直沿着一条单一形式的道路发展。然而，变革从现代艺术开始悄然发生了。在《现代主义绘画》中，格林伯格试图从老大师那里找到传统绘画因变革从而走向平面性的源头。“西方绘画的某些壮举却源于过去的四百年中它从雕塑中摆脱出来的努力。这种努力始于16世纪的威尼斯……最早是以色彩的名义进行的。”格林伯格还认为18世纪的学院派画家大卫最好的作品是他那些不那么正式的作品，其力量恰恰在于它的色彩，而他的学生安格尔，尽管贬低色彩、重视素描，“却画出了14世纪以来西方成熟的绘画中最为扁平、最少雕塑性的肖像”。因此，到19世纪中叶以后，“绘画中所有野心勃勃的倾向都集中于反雕塑的方向”。从印象派开始，画家有意识地追求光和色，由此打破传统绘画标准单一的形式与构成感。20世纪兴起的野兽派、立体主义有了更大的变革，将现代主义向前大大地推进了一步，绘画不仅仅局限在画布与纸张上，甚至出现了综合的拼贴，如立体派画家毕加索的《有藤椅的静物》等，运用纸张、麻布等各种材料，这在绘画中是一种极大的突破。在达达主义、波普艺术、集合艺术等的推波助澜下，材料在艺术创作中从幕后走向了台前，越来越成为人们不可忽视的艺术要素。
（二）平面性向空间性的转变
综合材料绘画的另一重要变革是将绘画从平面性向真实立体性转变，将绘画从虚拟的平面透视中解放出来，使绘画中的绘画性与现实之物相结合，通过材料的有效运用将物象空间纳入综合材料创作中。材料的物质性、作品真实的三维空间、画面中的图式都构成作品的一部分。综合材料绘画所制造的真实环境，使作品不仅仅局限在画面当中，还将画面周围的空间与场域纳入进来，共同构成作品的一部分。观者的体验感由此变得格外重要，艺术家尽可能地将尺寸做大、取消边框对画面的限制，将观者的体验感考虑在内，创造一个更加具有开放性和包容性的空间，由传统的艺术家作为创作主体到当代的观者地位上升，观者的介入成为作品的一部分。印象派对传统绘画的变革只做到了色彩的解放，实际上并没有完全摒弃传统绘画中对物象的真实描摹，而立体主义的出现，使画面形式、空间构成、材料的使用、观看方式上都有了重大的转变。毕加索于1912年创作的作品《有藤椅的静物》率先使用了拼贴的技法，他将带有藤椅纹路的碎纸与油画颜料相结合，打破了传统媒材的束缚，画面中的物体形象被有意识地打破、解构再重组，构成的画面既虚幻又真实，使材料的现实性与画面的虚幻性构成了对比。同一时期的马克斯·恩斯特在1919年之后也开始有意识地在画面中运用拼贴、拓印等技法，他認为这样能更大程度降低创作者的主动性，能给画面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德国艺术家安塞尔姆·基弗善于用综合材料描绘宏大场面和历史题材，巨幅的综合材料作品唤起人们对战争和人性的思考。罗伯特·劳森伯格则运用摄影图片、木条、麻布、动物标本等进行创作。综合材料的使用将传统平面的二维空间向真实的三维空间转变，不同的综合材料艺术家对形式与空间进行不断的探索，完全改变了现代人对艺术的认识方式。
二、综合材料绘画对传统绘画的影响
（一）综合材料丰富了传统绘画的表现形式
在综合材料绘画的创作过程中，不同材料会产生不同的肌理效果，不同材料也有着不同的质感、形状及大小，给予创作者更多的想象和创作空间。20世纪西班牙著名的“非形式主义”画家塔皮埃斯是一位把材料、新技术融入时代并极具独创精神的艺术家，在运用材料方面开创了许多先河。他受到西班牙内战的影响，深切同情因战争而遭受痛苦与灾难的人类，他的许多作品都表达了战争与屠杀所带来的痛苦与灾难，发人深思。在掌握一系列传统技法之后，塔皮埃斯认为这种传统的手段已不能自由表达内心的胸臆，转而从材料入手，挖掘物质材料本身的表现力。他在颜料中搀入云石粉、沙子、乳胶等，对水泥、毛发、陶土等自由使用，通过不同物质材料的组合与运用，表现作品的精神内涵、象征与意蕴。德国艺术家安塞尔姆·基弗在使他的作品中大量采用非正统的绘画材料，综合材料在他的作品中充满着哲学、宗教、历史的意味，以物承载着深厚的文化底蕴，最终形成物性与精神的高度统一。麻布、木板、沙石、玻璃、铁皮、植物等被自由运用于画面的构建之中，作品场面宏大，给人以强烈的震撼。一直以来，材料都被认为是艺术物质的载体，且一直处于附属性的地位，而综合材料绘画中物质性的凸显，产生强而有力的冲击力，改变了人们对绘画的传统审美习惯与观念，通过大量艺术家对综合材料的实验探索，综合材料绘画的运用与表现形式更加丰富与多元。
（二）综合材料促进了传统与当代的融合
在传统绘画中，材料是作为艺术品的物质基础而存在的。综合材料在绘画中，材料的本体语言得到凸显，物性不再被遮蔽，而是成为艺术表达的要素之一。材料在艺术中的广泛运用使得艺术的边界大大扩展，丰富了画面的艺术语言，使得艺术不再是封闭的，而是多元的。就传统绘画而言，更多讲究的是画面本身的线条、色彩、构图、笔墨等艺术语言;而现代综合材料绘画独特的肌理感与物性构成了画面的另一种表现方式，不同的材料运用为画面营造出不同的效果，同时也传达出精神性与时代感。蔡广斌的“窗”系列作品将传统的水墨与当代影像相结合，在形式上他将许多“窗”堆砌起来，使得画面中人物放大的面庞充满了孤独、压抑与紧张，展现出了他们在异化的社会中渴望交际而又不能的尴尬境况。画家运用了传统水墨画晕染的技法，同时借用了当代影像，让本不相干的传统水墨与当代影像产生联系，创作出独具韵味的观念性水墨作品。
（三）综合材料改变了传统绘画的惯性思维
综合材料绘画拓展了艺术的边界，丰富了艺术家的表现方式，综合材料绘画作品的表现使人意识到画面的表现不一定只能用传统的画笔，还能够综合地运用木板、沙石、泥土、麻布、宣纸、金属、玻璃等媒材，使其具有一定的实验性与突破性。著名艺术家许世虎在进行水彩画创作时就使用了刮刀、食盐、纸巾、电吹风等工具材料。食盐与水融合，使颜料扩散开来，形成类似于雪花瓣的形状，产生奇特的肌理效果，使画面充满神秘感和灵动性。除此之外，画家还会利用刮刀在画面的深色处进行适当刮除，以增加画面的通透性。为了营造画面的虚实对比，画家利用纸巾对画面进行适当的擦拭，使画面更具统一性和空间感。由此可以看出，材料的合理选择与运用、多种手法的创作表现方式，对传统绘画的发展与创新起着重要作用。
三、结语
综合材料绘画对传统绘画的突破性在于：首先，它改变了人们的作画方式，使绘画不再是以统一的标准被评判，画家能够综合地利用身边日常的材料;其次，综合材料绘画改变了人们的审美习惯，对日常材料的运用使艺术走下神坛，艺术不再为精英贵族特有，垃圾、废纸、废旧铁皮、木板等都能成为绘画媒材，绘画创作更加日常化、大众化，绘画艺术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而是与我们日常生活息息相关;最后，综合材料绘画还冲击着大众对艺术的定义，将传统与现代融合。综合材料的创造性使用，一次次地刷新大众的认知，材质的可能性被艺术家不断地发掘出来，在无形之中促进了艺术家对传统艺术观念和形式认识的深化。综合材料绘画对材料的综合运用，打破了传统艺术创作方式的局限性，更具有多元性、偶然性。除此以外，综合材料绘画虽然突破了传统绘画的边界，但它并非是全然地对反叛传统绘画，更多的是一种继承、一种创新，将传统的文化内核以当代手段表达出来，它强调艺术与时代背后的文化关系以及个人化、多元化与原创性的艺术语言，强调艺术创作不再追求单一的、绝对的答案和标准，从而成为当代艺术变革中的重要一环。
参考文献：
[1]格林伯格.艺术与文化[M].沈语冰，译.桂林：廣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
[2]陈心懋.综合绘画：材料与媒介[M].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2005.
[3]鲁虹.水墨依然存在：蔡广斌之路[J].艺术当代，2017（4）：76-79.
作者单位：
浙江师范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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