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楼拜的现代愚蠢观

时间:2021-06-13 17:19:08 浏览量:

摘 要:福楼拜在《布瓦尔和佩库歇》中描写了两位公文抄写员疯狂的知识历险。他们穷尽各个学科的知识却对人生更加困惑,最终放弃思考回到机械的抄写工作中。他们的身上体现一种福楼拜称为“现代愚蠢”的现代人的特质,具体表现为缺乏纯粹的科学精神、服从既定观念和热爱总结。这种现代的愚蠢与启蒙运动以来现代人对科学理性精神的扭曲和对人的崇拜密切相关,也说明启蒙仍未结束。

关键词:现代愚蠢 《布瓦尔和佩库歇》 福楼拜

引言

在遗作《布瓦尔和佩库歇》中,居斯塔夫·福楼拜描写了两位年近五旬的公文抄写员堂吉诃德式的知识历险。此书被认为是福楼拜对百科全书文化及现代科学理性精神的批判,具有后现代主义色彩。百科全书作为现代知识体系的象征,科学理性精神作为现代社会的基础,均可溯源自作为现代性起源的启蒙运动。启蒙运动的目的是使人摆脱中世纪的蒙昧与迷信状态,用人的经验和理性所发现和掌握的知识去代替神启的智慧。那么经历了启蒙运动的现代人,是否如启蒙思想家所设想的那样,不再蒙昧了呢?他们又是否真正理解启蒙的初衷?本文以《布瓦尔和佩库歇》中两位主人公的“探险”为例,浅析福楼拜眼中现代人的愚蠢,并结合现代性与后现代研究相关理论,讨论福楼拜独特的启蒙观。

一、《布瓦尔和佩库歇》——现代愚蠢的百科全书

1875年,在一封写给子爵夫人的信中,福楼拜透露了正在准备的创作计划:“我夜以继日地阅读,为一本大部头抄写笔记。它得耗费我五六年的时间,它将成为一本现代愚蠢的百科全书。”这个构想的成果正是《布瓦尔和佩库歇》。小说的主人公是年近五旬的公文抄写员布瓦尔和佩库歇。在布瓦尔继承了一笔财产之后,他们决定放弃无聊的抄写工作和乏味的城市生活,去乡下买一个农庄,探索百科知识,穷尽各类科学。他们从农业开始入手,但是当他们严格按照农业书籍上的说明去耕作之后,却颗粒无收。他们又接着尝试了有机化学、历史学、文学、政治、哲学、宗教和教育学,但结果却发现罐头腐烂了、历史扑朔迷离、文学无法评判、政治无理肮脏、哲学枯燥乏味、宗教虚伪愚昧、教育事与愿违。每一次学习和实践的结果都令他们更加困惑。整部小说就像一个死循环:两人从书本学习知识,运用知识进行实践,最后失败。关于这部小说的创作主旨,评论普遍认为是:嘲笑现代知识体系、批判科学理性精神和鼓吹相对主义与虚无主义。最有代表性的莫过于福楼拜的徒弟居伊·德·莫泊桑在《福楼拜研究》一文中的观点:“这是对互相排斥的科学体系的批判。事实间的矛盾与定律间的矛盾使这些体系相互摧毁。这是讲述人类智力弱点的故事,是一次在无边知识海洋中的漫步;
漫步的思想者手持嘲讽的主线,处处发现永恒的、普遍的愚蠢。”小说创作于19世纪中后期,彼时启蒙运动的理性主义、科学主义与进步主义正发展到顶峰。米兰·昆德拉评论:“19世纪发明了火车,黑格尔确信他把握住了普遍历史的精神本质。福楼拜则发现了愚蠢。我敢说, 这才是那个因它的科学理性而无比自豪的世纪最伟大的发现。”

二、现代的愚蠢

福楼拜所发现的愚蠢与我们通常所理解的愚蠢不同。它不是知识的缺乏,也不是一个可以通过教育而改正的缺点,而是人类的致命屬性。这种愚蠢并没有随着科学和理性的发展而减少,反而随之增长。如果说《布瓦尔和佩库歇》是现代愚蠢的百科全书,那么抄写员就是福楼拜眼中愚蠢现代人的典型。抄写的特点是重复性、机械性与无思考性,现代人的愚蠢也表现在持守固有观念和缺乏思想性上。布瓦尔和佩库歇看似学习探索了百科知识,其实只是机械地重复书本字句、照搬他人理论、囫囵吞枣地将未经理解的知识强塞到实践中去。与其说福楼拜批判的是科学与理性精神,不如说他批判的是现代人对科学与理性的误解和滥用。

(一)现代人缺乏科学精神

熟悉福楼拜的读者熟悉他的科学精神。他的描写以精确谨慎著称。为了写作《布瓦尔和佩库歇》,他查阅了1500本专业书籍,集成厚达20厘米的参考资料。对他来说,科学精神就是不带任何主观企图与浪漫色彩的客观精神与求真精神。他奉劝朋友:“赶紧拥抱科学,纯粹的科学;
热爱事物本身。像自然主义者研究苍蝇那样研究观念。”可见在福楼拜看来,不偏不倚的科学精神绝不是愚蠢,脱胎于科学精神的现代知识体系也没有过错。愚蠢的是将科学理性“神化”的做法,是启蒙运动以来因科学万能心态而盲目乐观自大的现代人。18世纪兴起百科全书文化,百科全书的编撰可以系统地整理各学科的知识,对社会的发展起积极的促进作用,是人类智慧的结晶。然而,当时以狄德罗为首的“百科全书派”认为百科全书可以涵盖一切,知识可以了解和掌控所有领域,理性之光可以照亮一切黑暗,人类可以通过掌握知识来掌握宇宙的奥秘,则是一种愚昧。如果说中世纪对教权的崇拜是一种迷信,鬼神是一种魅,那么生活在“祛魅”世界中的现代人对科学的崇拜也是迷信,科学也是一种“魅”。科学被认为是现代人类认识世界与改造世界的工具,对科学“施魅”的本质就是对人“施魅”,把科学当成偶像的本质就是把人当作偶像。这套施魅措施的动机与宗教施魅的动机是一样的,都是在试图用一套统一的话语体系来解释世界。这种企图背后暗藏的心理需求是一致的,都是对“魅”的需要。所以,我们可以理解福楼拜为什么要在“拥抱科学”之后补充强调“纯粹的科学”。因为现代人所掌握的并不是以求真为终极目的的科学精神,而是混杂了人类求魅企图的“人的科学”。这种做法的危险在于,现代人在掌握科学精神之前,其实已经异化了科学精神。科学只是现代人自我崇拜的幌子。

细读《布瓦尔和佩库歇》,读者会发现,两位抄写员接连的实验失败不是一句“盲目崇拜科学”就可以总结的。福楼拜对每一次实验的过程和失败原因都有详细的说明,这也是写作中科学精神的体现。比如,他们“把不同品种的瓜果蔬菜一株紧挨另一株种在一起,甜瓜同蔬菜混种,肥硕的‘葡萄牙瓜紧邻大个头‘蒙古瓜,而西红柿混在期间便使这种混乱状态达到了顶峰”。当发现种出来的果实难以入口时,佩库歇“为每一个瓜找出一个借口,到最后一个,他干脆将瓜扔到窗外,宣称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佩库歇移情于花卉。做蒸馏器的实验以失败告终,原因是“蒸汽的冲力毁坏了蒸馏器,关键的毛病是他们用螺栓把蒸馏斧和罩子死死地连在了一起”。然而两人却没有找出这个原因,只是因为险些丧命而惊恐万分,佩库歇又一次仓促下结论“或许因为我们不懂化学”,转而学习化学知识。两人缺乏思考能力,半途而废又胡乱下结论的行径贯穿始终。从这些细节,我们发现,他们每一次的失败并不是因为崇尚科学,而恰恰在于没有科学精神,却自以为已经掌握了学科的精髓。他们学习了知识,却总在实践中听任自己的喜好而罔顾客观条件。一旦遭遇失败,他们没有深入反思事件的发展逻辑,而是立马否定这门学科。这背后的自负与自恋心态是很明显的:他们学习一个领域的知识并不是为了了解这个领域,而是要证明自己的聪明。一旦证明失败,他们便否定这门学科,以免承认自己愚蠢。

布瓦尔和佩库歇缺乏科学精神还体现在他们常常混淆各个学科之间的标准。每个学科有自己的逻辑与标准,用一个学科的标准去评判另一个学科的价值,正是缺乏科学精神的表现,还容易使自己陷入无标准可用的虚无主义境地。比如,他们考据《圣经》,与教士辩论:

《创世纪》里提到“断裂的深渊”和“天上的瀑布”,那是什么意思?因为深渊不能断裂,天上也绝没有瀑布!……如何解释雨水淹过最高的山脉?而山脉有两法里高!你想过吗?……科学证明,大气的重量与能覆盖地球十米厚的水的重量相同。因此,即使全部大气浓缩之后以液体的状态落在地球上,它使原有的水也增幅甚微。

面对两位抄写员的质疑,教士无法用科学的语言给出令他们满意的解答。19世纪末期,奥古斯丁·孔德的实证主义大行其道。该流派只讨论看得见的东西,将科学实验的方法用在一切领域,认为无法通过实验验证的都是虚假的。在实证主义面前,宗教的世界观显得苍白无力。然而在福楼拜看来,所谓的实证主义不过也是以科学之名行体系之事,用科学来填补鬼神离去后“魅”的空缺,企图以一种学说或一个体系来一统人类对宇宙的解释。真正的实证主义者应该是不事体系的,一个具有科学精神的人也不会冒然用实证主义的方法来检验宗教,因为在真诚的宗教信仰之中,不只有理性的逻辑推导,还有人类灵魂的激情与想象力。

(二)现代人误解了科学的目的

由于缺乏纯粹的科学精神,现代人在掌握科学之前,便将其当作自我崇拜的工具。这也给了各种主义以可乘之机,以科学之名,实行统治。在19世纪末期,与“人的科学”的迅猛发展并驾齐驱的还有资产阶级的统治。福楼拜对资产阶级的厌恶贯穿了他的每一部小说。从《包法利夫人》中口口声声“进步”“人文”和“科学”并成为“人生赢家”的郝麦医生,到《布瓦尔和佩库歇》第二卷中记录的种种陈词滥调,都是对这个阶级的平庸和愚蠢的讽刺。那么科学和资产阶级,或者说科学精神和资本主义逻辑之间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法国后现代理论家让-弗朗索瓦·利奥塔尔在《后现代状态》一书中有非常独到的分析:科学是只能用真假来判断的知识。而人类生活中还存在着许多不能用真假来判断的知识,比如宗教和伦理。我们不能从科学知识出发来判断其他知识的存在和价值,反过来做也不行,因为两处的标准不一样。然而当现代人用科学来考察其他知识的有效性时却发现,这些知识从来没有经过科学的验证,于是便认为它们是原始而落后的,应该让理性之光照亮这种愚昧。启蒙运动之后,现代人用科学的逻辑将一切非科学的知识非合法化,然而当我们要为科学本身进行合法化的时候,却发现无能为力。此时资产阶级用“效能”将科学合法化了:我们为什么需要科学,因为它可以为我们创造效能,谋得利益。于是科学原本“求真”的原则被置换成了“效用”的原则,这无疑是现代人科学精神的倒退。而效用原则,正是资本的原则。如此一来,我们依靠资产阶级的逻辑为科学合法化,同时也使科学成为资本链条上的一个环节。这种逻辑在日常生活中表现为齐格蒙特·鲍曼称作“常识”的思维模式:“我们的常识——当今时代的常识——否认一切不能衡量、计算和被证实为实用的事物的合理性,藐视‘纯粹的情感……情感代表的正是常识的对立面,即一切为了使思想和行为‘具有合理性而需要回击、压制并从思想和行动中‘清洗出去的东西。”当这种常识的思维模式被用在恰当的领域,比如商业或者法律领域,它可以发挥良好的作用;
然而一旦被用在错误的领域,比如道德领域,就会造成“非道德化”的危险。利奥塔尔和鲍曼的批判有助于我们理解福楼拜对资产阶级贯穿一生的批判。他笔下那些在现实生活中春风得意的人都是这种资本主义逻辑的坚定贯彻者。他们处处逢源,从未怀疑这套逻辑的合理性。《包法利夫人》中的郝麦医生在艾玛临终的病榻前还不忘与教士辩论祷告的合理性。在他看来祷告与其说是不合理的,不如说是没有用的。但也是这样的人成为全书最成功的人:官方宽容他、舆论保护他。布瓦尔和佩库歇虽然没有郝麦医生那样“成功”,却也是这套逻辑的信奉者。西方现代社会中,统治阶级用资本主义逻辑统一了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包括人们的思想。现代西方人自诩崇尚科学精神,其实早已被卷入到资本主义的逻辑之中。伊曼纽尔·康德在《什么是启蒙》一文中对启蒙有一个经典的定义:“启蒙就是人类脱离自我招致的不成熟。不成熟就是不经别人的引导就不能运用自己的理智。…… Sapere aude (敢于知道)!要有勇气运用你自己的理智!这就是启蒙的座右铭。”轻易被卷入体系,服从统治者的逻辑正是缺乏独立思考能力的表现,也就是愚蠢。而将这种逻辑与求真的科学精神混为一谈正是福楼拜眼中现代人特有的愚蠢。

三、什么是启蒙?

当我们谈论现代人与现代性时,必然要谈到启蒙运动。什么是启蒙?米歇尔·福柯说:“现代哲学正是试图对两个世纪以前如此冒失地提出的那个问题做出回答的哲学。”明白了什么是愚蠢,也就明白了什么是启蒙,反之亦然。一般认为,现代性始于启蒙。按照启蒙运动的规划,启蒙了的人应该是不再矇昧的人。为什么福楼拜所见的现代人却仍旧是愚蠢的?問题在于,启蒙尚未完成已经固化为一套体系,即主体、理性和进步所构成的僵硬体系:人是认识与改造世界的主体,以理性/科学为工具,促成人类的进步与解放。这个体系,也就是利奥塔所说的“启蒙的叙事”,被看作现代社会各个领域的合法性基础。然而这个体系的科学性难道就不可以被讨论吗?如果说18世纪为了打破封建专制与教会束缚而以科学之名神化“人”是不得已的矫枉过正的启蒙,那么在现代人自信满满乃至自负的今日,用纯粹的、不偏不倚的科学精神批判“人之魅”就是现代的启蒙。科学是观察与求真,不是赋义,更不是概括和总结。只有搁置赋义与求魅的原始需求,我们才能避免又一次被卷入体系之中,鹦鹉学舌。而只有不热衷总结,我们才能如同科学家观察自然那样观察自身。从这个意义上说,福楼拜是一位彻底的启蒙主义者。他在同代人身上看到的是一种现代的愚蠢:认识了科学却仍然偏爱总结而无心观察。这与中世纪的矇昧状态没有本质的区别。他奉劝友人:“必须接受和妥协,而不是总结。注意,科学只有在放弃了目的论的时候才会进步。中世纪花了好长时间去寻找本质、上帝、运动和无限,最终一无所获,因为人们在寻找真理时利欲熏心、狭隘自私、讲求实用。”

如果让福楼拜回答“什么是启蒙”,他大概不会给出一个固定的答案。因为这个问题不是问一次就一劳永逸的。“什么是启蒙”这个问题,需要被重复提出以求不断得到新的答案。

结语

福楼拜没来得及写完这本人类愚蠢的百科全书,但是直到生命的最后阶段,他仍然在为《布瓦尔和佩库歇》的写作做实地探访和材料收集。他要用最准确细致的笔触描写两位抄写员的知识历险。那么,两位主人公的结局又如何呢?人们在作者的遗稿中发现了小说最后两章的提纲:布瓦尔与佩库歇依次探索了农业、生物、化学、历史、文学、政治、爱情、哲学和教育,一一失败,并总结:一切知识都是蠢话。与此同时,由于他们做实验闹出了一堆笑话,村民们怀疑他们是疯子,警察要逮捕他们。两人对一切知识都失去了兴趣,也失去了生活的热情。他们决定回到抄写的老本行,不思考,不感受,在抄写的机械动作中得到近乎生理性的满足。放弃思考的抄写状态,大概也就是“愚蠢”现代人的常态吧。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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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林维越,硕士,广东第二师范学院外语系教师,研究方向:法国文学。

编 辑:水涓 E-mail:shuijuan3936@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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