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士军 蓝风
编者按：
有关“两头婚”的话题近来在网上引发热议。所谓“两头婚”，是指结婚的一对男女既不是男娶女嫁，也不是女招男入赘。婚后夫妻俩依旧与双方原生家庭保持一定“黏性”，通常一起住男方家或女方家，事先商定生两个孩子，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孩子对爸爸妈妈的父母都称呼“爷爷奶奶”，没有外公外婆的概念。有人说，“两头婚”绝对男女平等，还避免了彩礼、婚房等麻烦。但也有人说，这种婚姻模式弊端不少。
支持者细数“两头婚”诸多好处——不用出彩礼、送陪嫁，减轻双方经济压力;两个孩子各养一个，不必争抢;小夫妻有更大的自由空间，夫妻摩擦、婆媳矛盾减少……
在江浙一带，“两头婚”正成为很多独生子女家庭的婚姻新模式，不但年轻人欢迎，家长也乐意接受。
小龙是一名“85后”，结婚时与妻子小珉自主选择了“两头婚”，他们觉得这种模式不用操心彩礼、嫁妆的事，简单。
小龙是苏州本地人，家中独子，家境尚可，但在彩礼攀比之风盛行之下，他也因高额彩礼犯过难——与前女友虽然感情很好，但最终因为彩礼问题闹掰了。
认识小珉后，两人经过充分沟通，觉得“两头婚”模式特别适合他们——小珉也是当地人，独生女儿，家境也不错，两家门当户对。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父母都支持他们的想法，两家人一拍即合。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两头婚”真的让他们结婚更轻松，避免了传统婚姻模式带来的诸多矛盾。
“80后”独生女小尹也是“两头婚”的坚定支持者，因为她目睹了一位闺蜜婚后一团糟的生活，都是因为传统婚姻惹的祸。她那位闺蜜和丈夫都是独生子女，婚后第一年春节，就因为都想回自己家过年而大闹一场。有了孩子后，两家父母又因为争着带孩子闹得很不愉快。作为闺蜜这段婚姻的见证者，小尹决定选择“两头婚”。她认为，这不但能慰藉自己的父母，让父母不会因为她的出嫁而感到孤独、失落，还能促进两个家庭的和谐——生两个孩子，让两家父母都享受到天伦之乐，不至于因为争抢孩子而闹矛盾。她男友小黄也赞同“两头婚”。婚后，两家父母都给他们留了房间，两人也共同出资买了一套房自己住。按照事先约定，节假日轮流回双方父母家，或请父母到他们家团聚。不久，一儿一女相继出生，两家各养一个。双方老人都有自己的孙子，尽享天伦之乐，还缓解了小夫妻养育孩子的压力。
“90后”小晴选择“两头婚”，是因为觉得这种婚姻模式能让她有更多的自由空间。小晴家住杭州市郊，家境优越，父母想让她留在身边，在父母身边过惯了优越生活的她也不想离家。“两头婚”模式正好满足了她和父母的需求，而且特别适合她的个性——她喜欢交友，社交活动多，父母一直担心她出嫁后婆家会不喜欢。“两头婚”则避免了这种矛盾。婚后，小晴和丈夫辉子有他们自己的房子，但平时仍各自住在自己父母家，周末才一起回自己的小家或轮流去双方父母家“度蜜周”，因此他们自称为“蜜周夫妻”。距离产生美。“两头婚”让夫妻俩各自的生活空间更大，减少了夫妻摩擦，避免了婆媳矛盾。
反对者列出两头婚的种种弊端——与原生家庭太近，影响小夫妻感情;两个孩子分开抚养，不利于身份认同及手足情的培养;女方生育压力大，职场上处于劣势，一旦遇男方逃避责任易出现各种纠纷……
“两头婚”好处多多，但弊端也不少，最明显的一个问题，是有的夫妻沟通交流不足，影响夫妻感情与婚姻稳定。“90后”阿康和小美就是例证。
两人刚结婚那阵子，经常各自赖在自己父母家，继续享受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宠爱，仍像单身时一样聚会泡吧看电影，这种快乐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小美怀孕四五个月的时候。
女儿出生后，按照事先约定，孩子随父姓，由阿康的父母帮着照料。但紧接着，问题来了：为尽快恢复身材，女儿满百日后，小美就把孩子的奶给断了，然后干脆撂下孩子回了娘家。其实小美并非对孩子不闻不问，但问题是：小美每次回婆家看女儿时，一进门就要开窗通风，总是遭婆婆强烈反对：“孩子着凉了怎么办？既然孩子交给我带，你就不要指手画脚！”一场争吵不可避免。而此时，孩子爸阿康则像个局外人，聚精会神地打自己的游戏……就这样，这段婚姻没等到二孩出生就破裂了。
一份关于离婚原因的调查报告显示，受访离婚人士认为对方不尽家庭责任和父母干预的占24%，分居占30.16%。而“两头婚”家庭，夫妻彼此之间缺少柴米油盐等“人间烟火”式的耳鬓厮磨，夫妻感情疏离，家庭责任感难以培养，加上各自与原生家庭太緊密，容易受长辈干预，更容易导致离婚。
“两头婚”另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是孩子分隔两家且姓氏不同，不利于孩子的身份认同及手足情的培养。“80后”佳敏是在双独二胎政策放开的那一年步入“两头婚”的。大宝是男孩，跟婆家姓，佳敏在婆家坐月子，享受的是女皇般的待遇：家里请了金牌月嫂专职照料宝宝，公公负责按营养搭配采买食材，婆婆负责给她做营养餐，丈夫请了年假在家陪她，一大家子人围着她和儿子转。大宝断奶后，佳敏再接再厉生了二宝，二宝也是男孩，随妈妈的姓。但佳敏在娘家坐月子时，待遇从天上一下子掉到了地上——生大宝时月嫂是提前半年预订的，但二宝出生后直到从医院回家了，娘家也没请月嫂。佳敏知道，娘家条件一般，不请月嫂她能理解。但同一个家庭的两兄弟，从一出生就受到“差别”对待，这让佳敏既难过又担忧。她担心两兄弟将来如何相处。更让她没料到的是，公公婆婆和丈夫对大宝明显偏心，加上婆家条件好，大宝在二宝面前有明显的优越感，这让渐渐长大的二宝越来越自卑，性格越来越内向。而且，两兄弟成长环境不同，生疏感和敌意都越来越明显。三岁时，二宝就明说自己“不喜欢哥哥，也不喜欢哥哥的爷爷奶奶”。很显然，两个孩子因受到两个不同原生家庭的关注与影响差异明显，已导致他们在行为习惯与人际关系上的差异。“两头婚”家庭中，“外公”“外婆”称谓消失，异姓兄弟姐妹出现，也会降低孩子对家庭和身份的认同感，淡化兄弟姐妹间的手足情。更有甚者，未来两个孩子还可能因为财产问题发生纠纷，导致亲人反目。
“两头婚”还有个比较突出的问题，是女方面临生育压力和风险，种种变数容易滋生家庭矛盾和纠纷。刚刚跨过30岁的钟丽是某公司的部门主管，5年前步入“两头婚”。第二年她就生了儿子，按事先约定孩子随母姓。可生下儿子重返职场后，因工作压力大，经常加班，钟丽迟迟未怀上二胎。她向丈夫提出能不能缓几年再生，婆家明确不答应。钟丽只好喝各种中草药调理身体，直喝得见药就反胃，但还是没效果。心力交瘁时，钟丽遭受了更大的打击：丈夫出轨了。她难以接受，愤然提出离婚。两家随即爆发了抢夺孩子大战，财产如何分割也如同一团乱麻……不可否认的是，女性在当下依然是职场弱势群体，尤其是生了孩子之后，需要耗费几年的时间抚养孩子。“两头婚”中，女性还得面临必须生二胎的压力，而如果遇到人品不佳、格局又小的男人，连起码的经济支持和精神支撑都得不到，易引发各种问题。
理性对待“两头婚”：根据条件，自主选择;提前约定有关事项，遇事充分协商;婚后用心经营，在权利与义务之间找到平衡……
俗话说，婚姻如鞋，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对老百姓来说，选择什么样的婚姻模式是个人自由，只要不违法，就应得到尊重。“两头婚”作为一种新的婚姻模式，局外人应理性看待，参与者则应慎重选择，用心经营，防范风险。
选择“两头婚”之前，要搞清楚是否具备“两头婚”的条件。“两头婚”并不具有普遍性，因为它是有条件的。一是双方最好是独生子女家庭。特别是女方，独生女儿为了方便照顾自己的父母，往往有选择“两头婚”的更强烈愿望。二是双方家庭经济条件相当，且都比较宽裕。双方家庭条件差不多，就不会产生不平衡的心理，同时能在相对平等的模式下共同生活;经济富裕，才能为小夫妻的婚姻生活和下一代的养育提供良好的物质条件，这有利于保证婚姻稳定。三是夫妻要有牢固的感情基础。如果没有深厚的感情作为基础，这种相对松散的“拼婚模式”很难保证婚姻持久。
决定选择“两头婚”后，要事先书面约定相关事项，做到有言在先。河南信永律师事务所律师魏宾称：《民法典》充分赋予了夫妻双方婚姻自由的权利，如第一千零五十条规定，登记结婚后，按照男女双方的约定，女方可以成为男方家庭的成员，男方也可以成为女方家庭的成员。但同时规定了夫妻双方应当相互忠实、相互尊重、相互关爱、相互抚养的家庭义务，以及对未成年子女的抚养、教育和保护的义务。其立法意图是为了维护家庭关系以及社会稳定。为避免“两头婚”的夫妻双方或父母等三方家庭财产混同、权利义务不明确，双方应当在法律允许范围内就夫妻共同财产、共同债务、夫妻双方单独生活模式、夫妻之间忠实义务、对孩子的共同抚养权等进行“量身定做”的约定，从而避免争议与矛盾，保障家庭幸福、美满。
选择“两头婚”后，夫妻双方及双方父母应用心经营。一是要有契约精神。从事“两头婚”问题研究多年的赵春兰博士认为：“‘两头婚必然是男女双方或者双方家庭基于平等，达成的一种长期契约。”事先协商好的要信守承诺，说到做到。一位“两头婚”家庭成员美香就是这样的典型。美香的儿媳第一胎生的是女孩，按照约定随父姓，第二胎生了男孩，应随母姓，有人煽动美香去把孙子要回来。美香却说：“管他男孩女孩，说好的跟亲家姓，咱不能变卦。”二是要相互包容不斤斤计较。赵春兰博士强调，“两头婚”想要和谐，好好商量很重要。虽说有言在先，但执行起来也不能太死板，要懂得变通。如有一个“两头婚”家庭在居住方面要求特别苛刻：双方父母严格规定时间表，这周住这头，下周就必须住那头，若做不到就会引发不愉快。这样较真儿不利于两个大家庭的和谐。三是要有责任和担当。要厘清各自的权利和义务，并担起婚姻的责任。《民法典》对于子女抚养做了详细规定，孩子的姓氏并不影响其父母的法定抚养义务。“两头婚”只是双方的一种约定，双方的权利义务仍要受到现行法律法规的约束。比如父母抚养教育子女的义务，并不因孩子跟谁姓而改变;长辈的偏爱也不影响孩子对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财产的继承权利。关键是要擔起各自的责任，不能遇事推诿。四是呵护婚姻中的夫妻感情和家庭亲情。“两头婚”是一种特殊的婚姻形式，并非简单的搭伙过日子，不能忽略婚姻的基础——夫妻感情。在这种模式下，夫妻之间尤其要注意沟通与磨合，让彼此情感能长久。同时要注意三代人之间的亲情培养，不能因为婚姻的形式而影响大家庭的和睦。
【编辑：冯士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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