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小说《妇女生活》在电影改编中主题的变化

时间:2021-09-20 16:49:30 浏览量:

摘要:《妇女生活》是当代作家苏童的短篇小说,导演侯咏对其进行了大胆的改编,将它搬上了大银幕,讲述了祖孙三代女性的爱情、婚姻与生活。电影《茉莉花开》和原著《妇女生活》在情节、基调、人物各方面都存在不小的差异,从而造成了主题上的变化。本文对此进行深入分析,探索文学作品与电影艺术的互动关系。

关键词:《妇女生活》;《茉莉花开》;电影改编;主题变化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1)07-00-02

如今,文学改编电影的趋势愈演愈烈。小说通过语言文字叙述故事,而电影通过画面和声音作用于人的视觉和听觉,这两个不同的艺术形式既有差别,又有很多共性。电影《茉莉花开》是侯咏导演结合了个人的体会和审美情趣,对苏童的小说《妇女生活》进行的二次创作,两种文艺作品各自拥有不同的魅力。本文从整体基调、人物设置以及视听语言三个方面入手,分析原著与电影在主题上的不同,从而更好地把握小说与电影文本的思想内涵。

1 整体基调的转换——主题走向的变化

苏童极擅长写女性,创作风格唯美而颓废,文字精致而细腻,在对人性的审视中蕴含着感伤的气质。《妇女生活》讲的是娴、芝、箫三代女人的故事,在不同的时代背景下,她们却拥有同样悲剧的人生轨迹。苏童把女性在面对不可抗的历史与现实面前的无力挣扎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忧郁、凄迷的色彩笼罩着整篇小说,其基调是阴暗而沉重的。

娴与母亲靠经营汇隆照相馆为生,年轻貌美的娴选择“抓住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机遇”[1]——孟先生,成为了光鲜亮丽的女明星,后因不愿堕胎而被抛弃,只得回家并生下了女儿芝。芝背着母亲和工人家庭出身的邹杰在一起,但她和婆家发生了很多矛盾,又回到娘家,无法生育的她终日疑神疑鬼,又发现丈夫对养女箫有非分之想,最终邹杰卧轨自杀,芝自己也精神失常。箫为了逃离自己的家庭而选择去农场插队,回城后和男友小杜结婚,怀孕期间丈夫出轨,愤怒的箫杀夫未遂,产下女儿后,和小杜打起了离婚官司。祖孙三人的命运何其相似,“结局都是令人叹息的”[2]。她们都经历了不幸的爱情,兜兜转转,一个在悔恨辛酸中死去,一个被送进精神病疗养院,一个遭遇背叛、婚姻破裂。随着时代的发展,她们一个比一个更有自我意识和反抗意识,但却始终无法抵挡“不可估量、不可抗拒的宿命”[3],仿佛总有一双无形的手推动她们走向既定的结局。正如芝所说的:“一切都会变的,只有人的命运不会改变。”

侯咏基本保持了原著的叙事结构,通过分段式叙事的方式,对整体基调进行了调整,弱化了小说中的压抑和无奈,呈现出的基调是明朗、向上的。

娴、芝、箫三个人物在电影中分别对应茉、莉、花。天真而美丽的茉完全陷入了孟先生的甜蜜攻勢,直到她拒绝流产,孟先生逃往香港,她一下子坠入了深渊,但晚年生活没有小说中那么悲惨。莉由于“输卵管不通畅”而生育困难,这给她带来了致命的打击,再加上原生家庭的影响以及过度的压力,莉的精神发生了错乱,冤枉了邹杰,间接导致了邹杰的死亡,自己则离开了家,不知所踪。到了第三代,花得到了小说中的箫所没有的亲人的呵护与关怀,虽然小杜的变心使她备受打击,但在协商离婚的时候,她还是无比冷静,并且有条不紊地养胎,还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在一个雨夜中独自生下了孩子,最后带着女儿向新生活迈进。花在一定程度上突破了男权社会给女性设置的种种桎梏,不再自甘堕落,不再纠结于依附男性,不再总是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男人们的身上[4],实现了内在自我的独立。她的未来或许是美好的,也可能再次重蹈她母亲、外婆的覆辙,观众无从得知,但导演其实已经表达了他的态度与观点:女性的命运正在改变,自立自强的花正朝“摆脱自己的悲剧过去”[5]和“实现自我并超越自我”[6]的方向前进,女性不再“是需要男性赋予生命价值的一方”[7]。

苏童强调女性走向绝望的永恒性,揭示了“人物扭曲而真实”[8]的内心世界,而侯咏则肯定了女性斗争的力量和女性的主体地位,赋予了人物一定的积极色彩,这正是小说冷色调到电影暖色调的转换的根本原因,同时,这也预示着主题的不同走向。

2 人物设置的差异——对主题的深化

导演并没有照搬小说的所有内容,而是根据作品的感情基调,在人物形象方面进行了艺术化的重塑,深化了主题,带给观众与众不同的审美体验。

娴一出场就是一个颇有心计、凉薄的人。她甘当孟先生的情人以换取金钱、公寓和电影资源,反感母亲打来的电话,厌恶母亲的絮叨。遇到一系列变故后,她再也无法找到人生的方向,浑浑噩噩,几乎没有尽到为人母的责任,还和母亲的情人通奸,窥视女儿和女婿的性生活,而且她一直以来都无法原谅自己放弃流产的决定,常常沉湎于过去的辉煌,后来得了褥疮而死。而《茉莉花开》中的茉没那么世故、无情,她本是一个单纯可爱的少女,一头扎进了华丽的娱乐圈,虽然被抛弃,但内心依旧留有对孩子的爱,与外孙女相依为命。

芝敏感多疑的形象和莉相差无几,但在电影中导演对相关情节进行了改动,没有安排邹杰的出轨行为,从而强化了莉的神经质,并且最后她并没有被女儿冷酷地送走,而是自己选择了出走,留给了观众很大的想象空间。侯咏对莉的刻画使电影主题有了不一样的深度。莉很明白自己要牢牢控制住男人,她也是这么去做的,但因为自己无法完成传宗接代的“使命”而缺少安全感,甚至自杀,“我怕失去你,日子一天天地过下去,我们的感情就一天天的淡下去,没有孩子,到最后只剩下怨恨”。生育对于一个女性来说意义重大,哪怕有了养女,莉还是渐渐崩溃,将无辜的丈夫“一步步推向深渊”[9],将他逼上了绝路。但尽管如此,在电影中,女性的那种“摆脱不掉的被玩弄感被削弱”[10]了,这也为第三代女性跳出命运的牢笼做了有效的铺垫。

箫童年不幸,是一个冷漠、自私的人。她在日记中这样写道:“我母亲患有精神病。她从来不关心我。我的外婆一把年纪还要打扮得妖里妖气。她每天让我吃泡饭,我没有办法,我只好天天吃泡饭。”且养父对她的所作所为是她心中永远的痛。箫和小杜本着“一切要从实际出发”而结合,但最终她也敌不过“宿命”,最终离婚。而电影中“花”的部分几乎完全颠覆了小说。花是一个勤劳能干的女子,她“为了未来踏踏实实地努力”[11]打拼,一心一意等待着小杜,尽管换来的依旧是“被抛弃”,但她以无比的勇气和信念走出阴霾,独自抚养女儿,心灵有了质的蜕变。

在《妇女生活》中,母亲和女儿之间、外婆和外孙女之间没有丝毫的温情可言,比如芝说:“我母亲把我生下来,就是为了让我承担她的悲剧命运,我恨透了她。”比如邹杰从儿童福利院将弃婴抱回来时,当了外祖母的娴对箫的态度很是无所谓:“就当养只波斯猫吧。”而且在箫的结婚之夜,瘫痪在床的娴还不停用棍子敲打墙壁。再如物价上涨时,箫为了缩减开支,用速溶豆浆晶取代了娴喝的牛奶。而在《茉莉花开》中,女性之间少了些怨与仇,侯咏导演通过删改一些情节“表达着浓浓的亲情”[12],尤其是茉和花祖孙间的关系,与小说截然不同。比如茉带着温柔的笑容帮花洗澡,给回城的花做饭,心疼没日没夜挣钱的花,还给花张罗婚事,花平日里也与茉很亲近,对外婆的去世悲痛万分。总体来说,苏童笔下的“妇女生活”是绝望凄凉的,而经侯咏改编之后的“妇女生活”是带有生气的。

从娴到芝再到箫,她们的命运构成了一个循环,而从茉到莉再到花,则是一段女性觉醒的历程。“三个人物的递进与互动,其实就是对自己命运不同程度的掌握。”[13]导演对主题给出了新的阐释:“妇女生活”会越来越美好,女性慢慢地不再被男权思维裹挟,人格上有强烈的独立意识[14],“自我角色认识更加清晰”[15]。

3 独特的视听语言——对主题的丰富

视听语音是构成电影必不可少的要素,是表达主题的利器。在《茉莉花开》中,导演对声画技巧的巧妙运用使电影获得了非同一般的表现力,使“对原著的跨媒介改编效果”[16]表现得很到位,进而“产生了新的审美境界”[17]。

江南民歌《茉莉花》是《茉莉花开》中至关重要的一部分,它贯穿影片始终,不仅“牵引观众的心情”[18],也使影片的情节更加紧凑、完整[19]。它第一次出现在茉的生日宴会上,当茉在台上唱着这首歌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妊娠反应使她暂停了表演,这似乎预示了茉的人生将要发生转折。第二次出现在莉和邹杰的婚礼上。莉在众人的起哄下唱起了歌,在唱到“我有心采一朵戴,又怕来年……”的时候,一个小孩接了句“不发芽”,引得满堂大笑,但热闹的背后却暗含莉无法怀孕的事实,可以说莉在步入婚姻的那一刻,她的未来就注定是悲剧的。影片结尾处再次出现了《茉莉花》。花带着女儿迁出照相馆,搬入新家,在这里导演先是别出心裁地加入了一段花的幻觉:一家人正幸福地玩闹着。紧接着,《茉莉花》缓缓响起,一个将近一分钟的固定的长镜头使观众得以细细体察花的心绪,她释然的微笑代表着女性终于在“对自我命运的把控”[20]上、在解除生存困境和精神危机上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此外,《茉莉花》对应了电影中三代女性的名字:茉、莉、花。无论是在形式上还是在内容上,这首歌都完美诠释了导演想要传达的女性意识,使主题意蕴更加深刻。

导演还充分利用了色彩美学,使电影更具张力,进一步强化了主题,这是小说很难体现的。茉的部分大都呈现出绿色,比如在影片的开始,茉穿着绿色外套和格子裙,迈着轻快的步伐去看电影,后来几乎穿的都是绿色旗袍。“绿色的生机与活力”[21]符合茉一开始天真烂漫的追梦女孩的形象,但随着剧情发展,茉的生命力慢慢枯竭,前后有了鲜明的对比,更显其悲凉。“莉”部分更多是红色,比如莉额头上的胎记、结婚时的喜服、恍惚中看到的女儿床单上的血迹以及钢铁制造时的火光等。红色契合了中国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努力奋斗、蓬勃发展的时代色调,也体现了莉后期那种疯狂与极致的爱恨之情。花部分的主色調则是蓝色,其中夹杂着些许白色,比如蓝色的衣服、毛线,蓝白相间的被子等,这样的颜色象征着一种平和、理智。花在一个比较有爱的环境中长大,性格坚韧、善良,她放下一切,书写人生的新篇章,导演在这部分“突出了谅解和成全”[22],与蓝色的某种特性是一致的。

绿色、红色、蓝色,这些颜色在氛围的营造、人物情绪的烘托、情节的推动等方面都发挥出了重要作用。色彩给观众带来的视觉冲击是文字无法比拟的,其独特的艺术魅力使电影的主题表现更有感染力和吸引力。

4 结语

茉、莉、花的三段故事本质上就是一代代女性逐渐实现自我的重构与拯救的过程。侯咏导演在整体基调、人物、情节上所进行的调整以及他对视听语言的精心设计,对主题思想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意在表现“茉莉花”,也就是生命之花的成功绽放,使观众看到了原著中所没有表现出的光明与希望。总之,《茉莉花开》是一部值得品鉴的好电影,《妇女生活》是一部有深度、有价值的小说,两者各有千秋。

参考文献:

[1] 李晓薇.浅析《红楼梦》中三位次要女性的形象[J].戏剧之家,2019(17):222.

[2] 胡紫君.浅论《红楼梦》中“四春”命运悲剧性的成因[J].汉字文化,2019(15):49.

[3] 陈兴丽.从《妇女生活》到《茉莉花开》——小说文本与电影文本的比较[J].电影评介,2006(21):14.

[4] 冯鑫.香港电影《投名状》中的悲剧意味分析[J].汉字文化,2020(19):110.

[5] 姚佳.浅析小说日剧《绝叫》中阳子悲剧的原因[J].艺术科技,2019,32(09):106.

[6] 刘燕.浅析电影《穿普拉达的女王》中的职场理念[J].艺术科技,2020(07):59.

[7] 赵阳.清代闺阁女性笔下的才女陈素素——以名媛题咏《二分明月集》为中心[J].三峡论坛(三峡文学·理论版),2020(04):61.

[8] 岑雅婷,郑钰.铿锵的“哑语”——论《小城畸人》中“手”的表现意义[J].大众文艺,2019(08):41.

[9] 缪依蕾.黄金枷锁下的人性挣扎——论《金锁记》中曹七巧命运的悲剧性[J].汉字文化,2020(07):66.

[10] 肖涵,杨红旗.语言与影像的女性建构——从《妇女生活》到《茉莉花开》[J].怀化(下转第页)(上接第页)学院学报,2010,29(01):77.

[11] 刘微.唐传奇《李娃传》中李娃形象探析[J].大众文艺,2019(11):60.

[12] 邓艳.微电影《父亲》中肖利的人物形象塑造[J].艺海,2020(11):102.

[13] 侯咏.茉莉花开时[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5:216.

[14] 基语馨.美学视角下浅谈《桃花扇》“多层次”之美[J].汉字文化,2019(15):53.

[15] 侯婷.服饰变迁下现代女性审美观念探究[J].大众文艺,2019(08):218.

[16] 徐珊珊.浅析电影《许三观》对原著的改编[J].汉字文化,2020(06):91.

[17] 赵阳.《复仇者联盟3》的特色与突破[J].电影文学,2018(17):148.

[18] 黄晓宇.从《霸王别姬》看京剧艺术与影视艺术的融合[J].艺术评鉴,2019(15):142.

[19] 马妍.浅析《一出好戏》的艺术特色[J].汉字文化,2020(20):114.

[20] 徐志豪,吉玉萍.所谓伊人:《聊斋志异·侠女》中高扬的女性主义意识兼蒲松龄的女性观[J].蒲松龄研究,2018(04):49.

[21] 江逸华,刘雪芹.试论短片《Wrapped(毁灭)》中的生态美学思想[J].艺术科技,2020(15):50.

[22] 陈子诺.《本杰明·巴顿奇事》影片与原著主题比较[J].汉字文化,2020(18):116.

作者简介:顾雯清(1999—),女,江苏苏州人,本科在读,研究方向:中国汉语言文学。

指导老师:赵阳

猜你喜欢 电影改编 电影《中国机长》的改编策略青年生活(2020年14期)2020-08-04国别视域下余华文学作品影视化的考察新丝路(下旬)(2020年2期)2020-03-12传媒经济视野下《流浪地球》的改编与营销策略艺苑(2019年2期)2019-07-01《傲慢与偏见》:小说到电影的艺术蜕变新西部下半月(2019年3期)2019-04-29话语留白与填充青年文学家(2018年27期)2018-12-17东野圭吾小说的本土化改编戏剧之家(2017年13期)2017-09-08以电影《致青春》为例分析网络小说的电影改编青年文学家(2017年21期)2017-07-28网络文学改编电影的现状与反思电影文学(2016年15期)2016-08-16

推荐访问:改编 妇女 变化

《论小说《妇女生活》在电影改编中主题的变化.doc》
将本文的Word文档下载到电脑,方便收藏和打印
推荐度:

文档为doc格式

一键复制全文 下载 投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