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与精神的双重危机

时间:2021-08-24 12:11:52 浏览量:

【摘 要】理查德·鲍尔斯被誉为具有丰富生态主义思想的作家,他的小说《上层林冠》在2019年荣获美国普利策奖,是一部内涵丰富的信息小说,更是一部名符其实的生态小说。在这部小说中鲍尔斯以树为叙事主体,围绕着根,干,冠和种讲述了九个来自美国不同领域的人如何与树相联系又如何因树走到一起的故事。故事揭露了人类伐木给大自然带来的破坏,同时也揭露了主人公们所面临的严峻的身份危机。反映出树在人类中心主义下的他者地位与故事中人物在社会生活中的边缘地位相对应。本文试图挖掘这部作品体现出来的自然生态危机和精神生态危机从而提出有效可行的解决方法。

【关键词】自然危机;精神危机;树;边缘人;命运共同体

美国作家理查德·鲍尔斯(Richard Powers,1957.6.18-)作为美国20世纪末“X 一代”作家群的代表人物于1998 年当选艺术与科学院院士,时任伊利诺伊大学教授并兼任贝克曼高级研究院研究员。《纽约客》杂志称其为“我们这个时代最有才华的作家”。鲍尔斯本人及其作品也已经入选最新版的《诺顿美国文学选集》和默里姆·韦斯特的《美国作家词典》。这一切都使得他成为评论界的“新宠”,他每一部新作的推出都备受关注,好评如潮,同时他的创作也被学界冠以不同的标签。鲍尔斯至今已有十余部长篇小说问世,他的作品自问世之日便屡获殊荣,其中《回声制造者》获2006年美国国家图书奖,《上层林冠》获2019年美国普利策奖,另外他还曾获得库柏历史小说奖、莱南文学奖等,被誉为美国当代文学巨匠。

理查德·鲍尔斯对生态环境主题的关注表现在他的众多作品当中,其小说《快乐基因》,《回声制造者》,《冲破黑暗》等都探讨生态环境与人类身份认同之间的关系。《上层林冠》则以美国大陆为故事背景,叙事时间跨越百年,从早期的移民,美国内战绵延至当代,以树作为线索讲述了九位主人公各自的背景与经历,每个人物的命运皆与树木有深刻联系,高潮部分在于主人公们分别不同程度加入到一场环保人士与木材公司之间“木材之战”当中。鲍尔斯根据树的扩展隐喻来构建情节根据抛物线形式将树与人类命运相联系,展现了人与自然在一定历史条件中的复杂关联。正如美国学者杜威(Joseph Dewey)所言,鲍尔斯的作品善于“将个人与不同的语境相连接,在最宽广的对话中寻求生命的可能性”

,从而思考个体在不同社会与自然语境中的位置。本文从鲍尔斯所反映的生态危机和身份认同危机出发,考察作者如何在人类中心主义的背景下实现对人物身份认同危机的突破与对植物他者的伦理观照,讨论作者通过以植物为叙事主体,边缘化的主人公为线索传达其去人类中心主义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创作意图。

一、树与自然生态危机

自然环境一直都是生态批评家们的首要关注点,但却在传统文学批评中一直被忽视。生态批评关注的是人与自然的密切关系,生态批评者认为人与自然的关系应该是亲密、友好、和谐的。“自然应该回归原始状态,人类应该回归本源”。小说《上层林冠》的名字意为高于周围冠层之上的巨大露生树木群,这些树木与冠层中的树木生活在不同氣候中,生活的空气干燥且表面长有寄生植物,上层林冠本身已然是一个生态系统。在《上层林冠》中,理查德·鲍尔斯充分表达了他对自然的尊重,自然的美丽和神性主要通过树的形象体现,“孩子们的每一棵树都有自己的优点:白蜡树的菱形树皮,胡桃的长复叶,枫树如同大批的直升机,花瓶般铺展的榆树,铁木有凹槽的肌肉”(《上层林冠》:57)。每一位人物都有其关联密切的树木,比如赫尔家族的栗子树,咪咪马的桑树,亚当的枫树,尼莱的菩提树,救了道格拉斯的树…鲍尔斯还通过小说中的科学家帕特丽夏的视角告诉我们“树木可以迁徙,树木能够记住过去并预测未来,树木能够协调它们的果实并蔓延生长,树木能够松动土地以便他们的后代可以生长,树木可以召唤空气中的昆虫对他们加以保护”(《上层林冠》:129)。小说开篇就描写了大量的栗树,遍地的栗子宛若乐园,但在小说结尾,实体的树都在消失,昔日的乐园已成为资本主义车轮下的不毛之地。

生态问题的关键是人与自然的关系。生态批评认为,人类中心主义把人与自然割裂开来,为人类发展而利用自然世界的观念导致了当前的生态危机。在高度发达的社会生态系统中,通过人工生产活动,人与自然逐渐分离彼此。小说中大面积森林的砍伐,不计其数的植物灭亡,对环境造成的危害已经超出个人的生命周期和生存空间。通过这一点,人类行动能够包含衍生的、无法估量的全球现象,这些现象的“突发效应的扩散早已超过了人类的远见或计划的可能性”。在小说的“树干”部分中,鲍尔斯描绘了为树而战的生态活动家们与奉私有财产为圭臬、短期经济利益至上的资本阵营之间的剧烈冲突,饱蘸血泪地控诉了人类中心主义的偏颇给自然造成的伤害。“一辆又一辆的车咔嚓地驶过,每辆车都装上了尺寸木材的托盘。一条蜿蜒的木条河,被切成均匀的横梁,源源不断地流过。她开始数汽车,数到了六十辆。她从未见过这么多木头。一张地图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像这样的火车,就在这一刻,穿梭于这个国家的各个方向,为所有庞大的地铁和它们的卫星供电”(《上层林冠》:167)。源源不断的木材车输送着资本主义罪恶,从小小的木材车扩展到全美,生态危机已经不再局限于局部地区。帕特丽夏作为科学家,虽然不是积极参加反对伐木活动的护林者,但将树与树之间的联系发掘出来,“这个世界并非是有树木的人类世界,它本就是树木的世界,人类刚刚抵达”《上层林冠》:424)。生态意识的形成是一个渐进的转变过程:从自身对他人的认同开始,到人与自然的和解,咪咪马和道格拉斯积极投身于波特兰的护林运动,尼克和奥利维亚也因为相同信念加入到环保运动。然而他们在伐木抗议中被绑在伐木机器上当众羞辱,所谓维护秩序的警察对他们进行肉体虐待:咪咪马颧骨被刺﹑道格拉斯被火烧﹑同行的人眼睛被灌辣椒水。人类中心主义至上的资本主义阵营的残酷无情在这里暴露无遗。为树抗议的活动家们代表着自然——而自然在这场冲突中处于弱势地位,且伤痕累累。

二、边缘人与精神生态危机

生态问题是这部小说的中心问题,相比自然生态危机,小说中人物的精神生态危机尤为突出。鲁枢元把精神生态学定义为研究精神主体(人)与环境(包括自然环境、社会环境和文化环境)之间关系的学科环境)。它一方面关系到精神主体的健康成长,另一方面又关系到精神运动中生态系统的平衡、稳定和完善。精神生态学的研究对象主要是人的内心情感生活和精神生活。20世纪90年代以来,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关注精神生态学。鲁枢元认为,人不仅是一种生物或社会的存在,也是一种精神的存在。在《生态批评的空间》中,他明确指出生态批评所批评的绝不是环境污染问题,而是精神生态的恶化。生态危机不仅发生在自然或社会领域,也发生在精神领域。王岳川还指出,人们需要健康的精神环境生态文学往往超越文本,关注人与社会的关系以及人的精神状态。法国学者瓜塔里主张人们的精神世界应该紧张。除了自然环境和社会关系之外,人们的态度、情感和头脑也很重要。

《上层林冠》中主人公的精神生态危机与伐木毁林所带来的生态危机密切相关。帕特丽夏因为耳朵的发育问题,导致听觉,发音均有障碍,从小被当作异类对待,成为社会的边缘人物,因而寄情于植物研究却遭到反駁,名誉受到重大影响,为学术界唾弃。她的世界是无声的,树的世界也是无声的,身体的缺陷使得她和树有了更密切的联系。自身的精神空虚,社会的异化疏离,精神生态不平衡的帕特丽夏承受着一切写出了《秘密的森林》影响着同样深陷精神生态危机的尼雷,多萝西和雷,并不同程度地将这些人物联系在一起。鲍尔斯塑造的华裔主人公咪咪马对自我身份有着极大的困惑,名字随着环境变化,身份主体无法得到建构。从小被教育“咪咪,卡门,阿米莉亚,妈妈的三个姑娘,别站出来,你没有权利,没人欠你什么。不要出风头,顺应主流投票,点点头就好了”(《上层林冠:236》)。双重文化身份的咪咪马去到波特兰也是为了寻找自己的文化根基。同样因为移民身份造成精神生态失衡的还有印度裔的尼雷,身体残疾的他建立起自己的“精神王国”,通过不断地更新最终建成“树的王国”,使自己的人生得到救赎。九位主人公为社会所边缘化,与树相纠葛且都面临着各自的精神生态危机,经历了一系列变故和环保游行失败的尼克,曾参与过斯坦福试验和越战又经历了飞行事故的道格拉斯,死而复生却又为保护树木而牺牲的奥利维亚,多乐茜、雷夫妇无法生育,尝试着种一棵树来解决他们的婚姻危机,还有与社会格格不入的亚当,他们以各自的方式来保护树不仅是对自然生态的维护更是一种寻找身份认同感和自我精神治愈的策略。

三、树与人类命运共同体

生态整体主义是生态哲学的核心理念。世界被认为是一个整体,一切事物都与其他事物相关联,在这个整体中,每一个生物有机体都是一个大网络的一部分或一个社区的一员,人类和自然紧密联系在一起形成一个有机整体。在小说《上层林冠》中树木所反映的自然危机与人类精神危机相结合,通过对树的他者地位,主人公的边缘地位,伐木毁林带来的生态危机等问题的批判性反思,鲍尔斯的自然书写指向了一种不同生命体之间的复杂关联。正如作者在小说中多处所提及,人类与树木本就关系密切,“你和你家后院的树木来自同一个祖先。十五亿年前你们分开。但即使现在,经过不同方向的漫长旅程,那棵树与你仍有四分之一相近的基因”(《上层林冠》:443)。布鲁克斯指出,自然是一张“生命之网”,“它是一张奇妙的脉络之网,用柔软、脆弱、易碎、精致的材料编织而成,在结构和目的地上形成了一张令人钦佩的网,正因为如此,它受制于一万起事故”。鲍尔斯也指出“并没有个体的树木,甚至不存在分开的物种,森林中所有的生物都相互关联”(《上层林冠》:142)。他认为没有什么是孤立的。即使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事情也会导致巨大的后果,因为自然和人类的活动是相互塑造和相互引导的。这一观点也与劳伦斯·布伊尔的生态学定律不谋而合,即一切事物都与其他事物相关联,个体树木之间的联系体现出共同体并不局限于物种。小说中边缘化的主人公们都与树友好相处,甚至更换名字,归依森林,从属于自然。鲍尔斯又借着帕特里夏的研究成果以及她在森林里的发现而再次将人类命运与树相联系。人物都成为了鲍尔斯表达自己观点的载体。所有的生物在某种程度上都是相互依赖的,每个个体部分都必须支持其他部分。一旦一个被改变,另一个也是如此。如果有任何部分缺失,所有其他部分将不可避免地出现紊乱。人与自然向来被视为对立面,而鲍尔斯在这部小说中把人和树放在同一个场域。将树作为“上层林冠(overstory)”,人类作为“下层植被(understory)”抛弃二元对立论,主张构建人类与树的命运共同体从而颠覆人类中心主义。

结语

与其说《上层林冠》一部关于树木的宏大叙事,不如说是关于人树命运共同体的书写。降低了现代科技在小说中的影响因素,人类主体与植物他者的问题在《上层林冠》中得到凸显。以植物为叙事主体,通过人物与树的联系去寻求个体的自我救赎和整体的融合。鲍尔斯要做的是反思人类中心主义这条路径,就像小说中环保主义者喊出的口号那样:“推翻资本主义”(《上层林冠》:426)。面对当下社会发展带来的环境问题,鲍尔斯试图提醒我们的是,树木抑或是自然与人类相互依存,在全球化,多元化的背景下构建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命运共同体,将人类中心主义转向以人类为主体,自然为载体从而共同解决生态危机难题。

参考文献:

[1]Richard Powers,The Overstory,中文译为《上层林冠》,后文出自同一著作的引文,将随文标出该著名称首词和引文出处页码,不再另注。

[2]Joseph Dewey,Understanding Richard Powers,Columbia:University of South Carolina Press,2002,p. 13.

[3]Rechael Carson,The Silent Spring,Boston:Houghton Mifflin,1962

[4]鲁枢元,生态批评的空间,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p.326

[5]Kathryn Hume,Moral Problematics in the Novels of Richard Powers. Critique.Vol.54,No.1,2013,p.1-17.

[6]鲁枢元,生态文艺学,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0,p148

[7]王岳川,生态文学与生态批评的当代价值,2009,《北京大学学报》。

[8]Felix Guattari,The Three Ecologies,London:Athlone,2000,p.50

[9]Lawrence Buell,The Environmental Imagination:Thoreau,Nature Writing,and the formation of American Culture,Cambridge,The Belknap Press of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6

[10]Carson Brooks, The Writer at Work,San Franciso,Sierra Club Books,1989

作者简介:

张铃(1998.7_)女,汉族,籍贯:陕西商洛人,东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19级研究生,硕士学位,专业:英语语言文学,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作者单位:东北师范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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