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传银 黄敏
基金项目：安徽省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一般项目“尤多拉·韦尔蒂作品中的共同体书写与身份认同研究”（SK2020B004）。
摘 要：《乐观者的女儿》是尤多拉·韦尔蒂获得普利策文学奖的作品。叙述了南方女性的家庭生活点滴，反映南方社会生活的缩影和整个时代的变迁。通过梳理小说中两位女性生存空间的困境和变化，探索女性的自我追求和精神成长、女性职业形象和超越时代的精神。现代社会的女性必须自我调整，才能适者生存，达到事业观和家庭观的平衡。
关键词：韦尔蒂;《乐观者的女儿》;女性;生存空间
作者简介：赵传银（1982-），女，安徽合肥人，安徽外国语学院讲师，硕士;黄敏（1987-），女，安徽合肥人，安徽外国语学院讲师，硕士。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1）-09--03
近年来，文学界对尤多拉·韦尔蒂作品的关注度逐渐增加，有对她短篇小说的叙事策略进行分析的，也有对她的南方情结和女性主义进行解读的。韦尔蒂对南方传统家族的细致描绘和冷静观察，深刻探索了她所生长的土地，而她所关注的家族变迁被认为是内战后经历了巨大变化的南方社会的缩影。（杨珊，2008：43）。《乐观者的女儿》使用简单的家庭生活故事反映南方整个时代的变迁，它是社会生活的写照，社会发展的缩影。小说中展现的爱、生和死是每个人都要面对和承受的，作者为我们揭示了生活的本质。20世纪后半期，受到“空间转向”的影响，文学界研究的重点转移到关注女性在社会空间和家庭空间中的位置，通过她们的家庭生活和社会活动审视她们的生存状况，摆脱生存困境、重构女性自我身份和探索女性生存空间。
1、尤多拉·韦尔蒂《乐观者的女儿》
尤多拉·韦尔蒂（1909-2001）美国著名女作家，生于密西西比的杰克逊城，是位生于斯，长于斯，终于斯的密西西比人，她的小说也都是在杰克逊城的房子里创作出来的。她的作品主要有《绿色的帷幕》、《大网》、《德尔塔婚礼》、《金苹果》和《乐观者的女儿》等。她被人们誉为短篇小说大师。她的作品中都被賦予浓厚的南方地域特色，被称为“20世纪美国文坛上女性乡土文学传统最出色的继承者”之一。韦尔蒂描写美国南方生活，正如契柯夫描写俄罗斯生活一样。这一比较显示了韦尔蒂在美国当代文学界的地位。1998年，美国图书馆选编的代表美国文学最高成就的《美国文学巨人作品》系列书籍，收入了韦尔蒂的作品。
《乐观者的女儿》发表于1972年，第二年获得普利策文学奖。故事从女性的视角展开，通过女儿劳雷尔照顾生病的父亲，参加父亲的葬礼，和继母的对话以及对母亲的回忆呈现出来的。围绕劳雷尔对母亲的回忆，展现劳雷尔的所思所想，体现了韦尔蒂构建的新时代女性角色。小说的高潮部分是劳雷尔独自呆在已故父母的老房子里的回忆。劳雷尔是个父母已故，刚刚守寡的中年女性，面对回忆，各种情感涌上心头，过去的情景浮现眼前，家里的亲戚朋友、儿时的伙伴邻居熟人，现在的失落交织在一起。劳雷尔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只有和过去相比，当下和未来才更加真实。劳雷唤醒过去的记忆，从过去中获得力量和慰藉，过去的生活就是她现在的全部。她明白只有经历悲伤和痛苦，才能对爱有着更深刻的理解。小说基于南方小镇普通人物的情感变化和生活点滴映射美国南方的细致生活及对人性的感受。
2、空间的产生及女性生存空间
时间与空间是关系人类生存的基本范畴，但人类时间观念掌控很强，对空间维度探索不够。自20世纪后半期，亨利·列斐伏尔的《空间的生产》出版，人文研究经历了“空间转向”，空间或空间性不再只属于几何学、物理学和心理学的研究对象，它变成了人文研究的热点。（李望华，2016：122-124）。不管在哪种形式的公共生活里，不管在哪种形式的权力运作中，空间都是根本性的东西。（包亚明，2005：191）。福柯指出空间是权力角逐的场域，是权力显现的手段和权力产生的结果。（李望华，2016：122-124）。列斐伏尔、福柯是空间理论的先驱者，引领了“空间转向”的变革。基于列斐伏尔概括的感知的、构想的、生活的社会空间;福柯的空间、知识和权力的三元辩证;爱德华·索亚的第三空间理论：种族、阶级和性别问题能够同时讨论而不扬此抑彼;把空间问题和文本中的性别、阶级和身份等问题结合起来揭示文学作品的空间内涵。（张明启，2019：10）。自“空间转向”以来，文史哲学科交叉发展，女性空间研究主要涉及建筑学、地理学和文学领域。女性主义地理学强调空间的性别化;考察性别、空间和地位的关系。（张明启，2019：11）。性别和空间的关系是互为表征的，性别的区分不仅抽象地凝结在一整套观念和礼仪系统中，也呈现在现实空间的区隔和放置上，是在外和内、社会和家庭、公共和私人的划分中被确立和建构起来的。（张明启，2019：13）。女性空间是以女性为主体身份参与其中的空间，女性空间既包括古代社会女性的私密空间，也有现代社会女性的自由空间。《乐观者的女儿》小说中的女性经历了几次空间的变动，陷入生存空间的困境。母亲贝基的生存空间和她的生活变化有着一定的关系;女儿劳雷尔的成长过程正是她对生存空间的探索。
3、《乐观者的女儿》女性生存空间探索
自空间转向后，空间的表述有很多，女性空间、性别空间、地理空间、社会空间和生活空间等。基于《乐观者的女儿》母亲贝基的生活和女儿劳雷尔的成长经历，探索她们生存空间的困境和变化，解读女性生存空间的重要性。
3.1贝基的生存空间
《乐观者的女儿》小说中并没有贝基本人出现，贝基生活的点滴都是通过女儿劳雷尔的回忆慢慢展开的。贝基的前半生是一位南方淑女的形象，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乐观勇敢，矜持，扮演贤妻良母的角色。贝基热爱手工、园艺和缝纫，在芒特萨卢斯，她烤得面包是最好的。（杨向荣，2013：159）。贝基承担着整个家庭的内部事务，不喜欢浪费，提倡节俭的生活。她结婚时，麦凯尔法官坚持请来一支黑人乐队，贝基却认为是浪费。丈夫给她买了一件衣服，贝基说：“你要是事先告诉我，会送我一件奢侈的礼物，我会向你要一桶棉籽油厂地上的垃圾。”（杨向荣，2013：117）。贝基没有秘密，她的烘焙秘诀、她和丈夫之间的私信都是在没有上锁的抽屉里。“母亲从来不锁任何东西。她的隐私都不上锁。她只是装作有隐私。”（杨向荣，2013：126）。可得知贝基居住的家就是她的生存空间，她的家庭，丈夫和孩子是她的生活的整个世界。
但自贝基生病后，她的反叛意识开始萌芽，女性意识也开始慢慢提升。随着贝基病情的严重，贝基喊道“我怎么嫁了个懦夫？”（杨向荣，2013：137），表达了她对丈夫的不满和抱怨。贝基很喜欢自己的老家，到了‘老家，母亲快乐得根本不知道外边世界的一切了。最高的房子，最深的井，琴弦的弹奏，云间的沉睡，女王滩，世界上最没有顾忌的闲聊—难怪母亲别的什么都不需要！（杨向荣，2013：131）。只有回到老家，母亲的生活才得到舒展，母亲很自豪得意的大山，老家的山成为母亲力量的源泉。母亲生病后，回到老家看看大山才成她的愿望。她说：“我只想再去看看那座大山，那比你跟我说什么都更让我开心。”（杨向荣，2013：138）。父亲也曾对生病的母亲说“我会带你去那儿看看的，贝基。”贝基喊道：你这恶魔，骗子！（杨向荣，2013：138）。贝基通过痛苦喊叫表达自己对丈夫、对生活的不满。贝基前半生遵守传统的家庭观念，后半生生活态度发生转变：渴望打破传统，勇敢表达自我欲求，在内心进行传统、外部世界与自我的对话与挣扎。贝基后半生的人设形象颠覆了传统的女性形象，她向往开阔、丰富的公共空间。但由于社会和丈夫对她生活的控制和影响，贝基不能拥有完全的空间自由。她的内心想要逃离家园，突破自己生活的区域，想去看看那座‘大山，她不再克制隐忍，女性意识开始萌芽，想要摆脱生活困境，拓展生存空间。但很不幸，她没有赶上时代变化，自我形象依然模糊，嘴上抱怨，心理还是依赖丈夫，最终没有摆脱生活困境，她的生存空间也没有探索成功。
3.2 劳雷尔的生存空间
《乐观者的女儿》中的女儿劳雷尔正是通过对过去的回忆，围绕对母亲生活的回忆展开一系列的故事。通过回忆母亲的生活、自己与母亲的关系、母亲与外祖母的关系，自己与丈夫菲尔的关系、自己与邻居朋友的关系，劳雷尔也在思索自己作为女性的命运，她从母亲的回忆中获取女性力量，与过去的生活告别，开启新的生活，探索她的生存空间。
3.2.1回忆过去，重获女性力量
劳雷尔在参加父亲葬礼的时候，没有悲伤的场面描述，只有在老房子待了三天，往事涌上心头。記忆是极其重要的，它是宝藏也是力量。（宋文兢， 2018：37）。在回忆中她体验了母亲曾经的生活：有痛苦、有苦涩、有幸福、有失意、有得意。母亲曾是教书老师，也是女裁缝，穿着自己制作的衣服：“我平生拥有的最美的上衣是自己做的。”（杨向荣，2013：127）。母亲能烤出全镇最好的面包，母亲还是四季常绿玫瑰花圃设计师。劳雷尔回忆：“这里曾经温暖过，那时候很温暖。火光和温暖—这就是回忆带给她的东西。耀眼的火光或者夏日的阳光，照到母女俩和她们正在制作的东西上。”（杨向荣，2013：125）。当劳雷尔看到外祖母写给母亲的信上还有自己的名字：“我想送一瓶糖给劳雷尔，算是她的生日礼物。不过，我很想给她送一只鸽子。”（杨向荣，2013：142）。此时此刻，因为爱，因为死去的亲人，劳雷尔痛哭起来。她寻找的亲人在回忆中也来寻找她，她感受到亲人的爱，爱的力量回来了。她梦见了丈夫菲尔，梦见和丈夫去旅行，他们的火车正经过一座大桥，桥下的河流交汇在一起，就像自己和丈夫的相遇。
虽然丈夫死于水火，但她相信，她的生命，任何生命，都是对生命挚爱的延续。（杨向荣，2013：148）。她会好好生活下去，为自己，也为了挚爱，好好生存下去，劳雷尔在回忆中感受到爱的力量。通过回忆，劳雷尔才能面对现在和未来，才能理解生与死，才能经历考验和折磨，才能走向新生生活。
《乐观者的女儿》也象征作者对待过去的态度，就像劳雷尔决定丢下那块饱含母亲和丈夫回忆的‘揉面板一样，揉面板是丈夫亲手制作的，送给母亲做面包的。‘揉面板有着太多的回忆和爱，象征劳雷尔对丈夫、母亲和过去的眷恋。但当劳雷尔决定丢下面板：“我想没有这块板我也能过下去。记忆并非活在最初的拥有物中，而是活在无拘无束的双手中，它活在一颗既能掏空又能再次充实的心中，像梦境一次次复原。”（杨向荣，2013：165）。这时劳雷尔的内心一定不再沉溺回忆了，她已经获得一种可以让她继续生存下来的女性力量。鸟儿的隐喻也非常真实。作者用鸟儿比喻劳雷尔，被困老房中的鸟儿就像陷入回忆的劳雷尔一样。鸟儿都是想要飞的，鸟儿都喜欢向着亮光飞。鸟儿的飞走犹如劳雷尔的离开，对自由的向往，对未来的期待。母亲的‘贝基藤也没能留下劳雷尔，她要去芝加哥寻找新的空间。在劳雷尔离开之前，她把父亲写给母亲的信、外祖母的来信和残存的书和文件都烧毁了，她不想留下任何母亲生活过的痕迹。韦尔蒂正是借助劳雷尔对过去的释然和放下，赋予了劳雷尔积极主动的女性力量和寻找生存空间的能力，使女性主体意识复苏，肯定了这样的女性生命形态之后，便以一种独立决然的姿态与过去和解，踏上追寻自我之路。
3.2.2 期待未来，探索女性空间
回顾母亲的生活后，她开始告别过去的种种悲伤，离开父母居住的地方。她穿上回来时的那套西比尔·康诺利牌套装工作服和高跟鞋。阿黛尔说：“真的，干吗不留下来呢？”“我当然得回去工作。”劳雷尔说。（杨向荣，2013：104）。阿黛尔说：“芒特萨卢斯没那么大的舞台，能够让一位才华横溢的人发挥。她迟早会走的。她肯定会离开芒特萨卢斯，跟这幢屋子，跟我们大家，跟过去说再见，从她暂时停顿的地方重新做起来。”（杨向荣，2013：105）。
经过邻居的劝说和挽留，劳雷尔决定丢下父亲给她留下的一笔钱、离开芒特萨卢斯的老房子，把家产和房子留给继母，独自返回芝加哥，重新开启新的生活、寻找自己的自由。劳雷尔为什么坚持回去工作呢？芝加哥是劳雷尔和丈夫菲利普·汉德相遇的地方。虽然丈夫已经不在了，但通过和丈夫一起生活的一年半，她获得了很多生活的技能。丈夫教他绘画，要努力形成自己的风格而不是只画个外形。（杨向荣，2013：149）。丈夫对于设计很有天赋，设计工作室，也做一些简单的急需用品，不辞劳苦。丈夫为劳雷尔母亲做的揉面板把他们俩束缚在一起，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杨向荣，2013：162）。丈夫、母亲都是她的精神支柱和爱的源泉。父母亲居住的房子也给她提供了一个成长的空间。在她小时候，这个家给了她情感和精神上的亲情陪伴，给她提供了很多的舒适感和安全感，培养了她对家人和他人的关爱。劳雷尔从父母和丈夫的去世中变得更加坚强，她说：我不再相信有谁可以得救，任何人都不可以。不会由别人拯救。（杨向荣，2013：133）。
坦尼森说：“你不画那些画儿，谁会要你的命？……我们可以像贝基在世的时候那样，四个人打一桌需要动点脑筋的桥牌了。”（杨向荣，2013：104）。“我已经订好机票了，星期一下午从杰克逊发出得那班飞机。”（杨向荣，2013：105）。劳雷尔身上有许多自立的色彩，她不愿意去参与妇女们的闲话;鳏寡独居却不依附男人，她是韦尔蒂塑造的新女性形象。（姚明煦，2010：51）。通过和劳雷尔老家亲戚朋友生活的对比，劳雷尔不想重复亲戚朋友们的生活，毅然决定回去，继续成为芝加哥职业纺织品的设计师。劳雷尔拥有生活的自主权，具有新时代的女性力。她不再依附于男性或家庭，女性可以有担当，有责任，可以拥有选择生活的主动权。劳雷尔的选择传递的是一种积极、自信、乐观的态度和独立的女性意识。
作为普通的南方女性，韦尔蒂思考在现代社会女性的自我建构以及为现代南方女性寻求自我提供更大的现实意义。（平坦，2010：10）。就像对贝基的家庭贤妻良母形象过渡到反叛意识觉醒到劳雷尔的新时代职业女性身份的确认。她塑造的女性出现了对传统家庭模式的挑战，她赋予劳雷尔新时代女性，对劳雷尔的职业身份重新确认，让她返回芝加哥继续工作，寻找属于她们自己的生存空间，这也是新时代的女性力量，也是韦尔蒂对女性生存空间的建构。
小结：
综上，通过两位女性意识的觉醒和社会生存空间的探索发现：贝基的个性没有得到解放，生存空间仅仅是她所熟悉的居住地，家园就是她的生存空间和整个世界，贝基的自我觉醒也是迟钝的。勞雷尔是“乐观者”的女儿，生存空间超越了母亲贝基。她是作者笔下的新时代女性人物，她拓展了自己的生存空间，社会空间活动范围最大，女性意识觉醒最早，精神成长最快，具有职业女性的特征，使作品具有超时代意义。现代社会对女性的要求很高，女性需调整好家庭和事业的矛盾，对现代女性具有很好的参考价值。
参考文献：
[1]杨珊.论韦尔蒂对“南方家庭罗曼司”的解构及其和谐探求[D].兰州大学，200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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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包亚明. 第三空间—去往洛杉矶和其他真实和想象地方的旅程[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5：191.
[4]张明启. 《佛洛斯河上的磨坊》女性空间研究[D].黑龙江大学，2019：10-13.
[5]尤多拉·韦尔蒂 著，杨向荣译. 乐观者的女儿[M].南京：译林出版社.2013.
[6]宋文兢.论韦尔蒂小说对南方淑女神话的解构[D].广西民族大学，2018：37.
[7]姚明煦.她自己眼中的南方—论尤多拉·韦尔蒂小说中的南方家庭观[J].阜阳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6）：49-51.
[8]平坦.南方女性神话的现代解构——以韦尔蒂、麦卡勒斯、奥康纳为例[D].吉林大学文学院，20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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